三藐

【井然生贺】我好像搞到了我的老板(井豆)

21:00 报时


  *

  “包做午餐和晚餐,一个月工资4500,食材费另算!”冯豆子在宿舍里浏览着各大网站的兼职信息,看见这条他几乎要跳起来。


  他接着往下划,发现上班的地点是雇主的家里,离学校骑车不过二十分钟。最近因为未来找工作的事情冯豆子跟他家老头闹得挺僵,已经吃土好几周了,得赶快找个兼职。


  他刚把简历投过去,准备打开电脑看会儿烹饪教学视频,一条消息进来。


  “您好,我是雇主井然。您中午方便过来吗,我想以一顿午餐作为面试的题目,食材已经准备好了。”


  我去,瞧人家这效率。“得嘞,马上就到!”


  冯豆子翻出不常穿的衬衫和西装,还给他那桀骜不羁的头发打了摩丝,把自己收拾得还挺光鲜亮丽的,按着井然发过来的定位骑车找过去。


  海市的四季向来不是很分明,降了几场雨后把夏天的灼热一点一点洗去,一个喷嚏,一阵哆嗦,人们不知不觉加上了薄薄的衫子,便知这秋天来了。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失了水分,落在地上趴开,又无处安放般的卷曲起来。越往导航地图上的那一个目标小红点行驶,越觉得秋意深浓,宽阔的柏油路两边堆起了厚厚一层暗黄,树梢上光秃秃的,再往上看,天也是灰蓝的。


  天气好像更冷了一些。


  心思细腻的人看见此番场景不免要伤春悲秋一番,但冯豆子没心没肺,骑着自行车却故意摆动龙头,碾压过一片片脆生生的叶子,轮胎下传来细微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吹着口哨洒下一串铃声。


  这么长的柏油路只通往一处,尽头就是井然家。


  孤零零的一栋三层洋房,大是挺大,但连个邻居都没有。和冯豆子从小长大的热热闹闹的四合院完全是两个世界。


  “您好,我是来应聘的厨师冯豆子!”门铃响了,井然往猫眼里看去,门外的人穿着绿色的棉服,咧着嘴笑的大脸怼在猫眼上被凸透镜放大,差点把门后的井然吓得退了两步。


  门打开,眼前的男人穿着家居服,看起来文艺,清冷,还有疲惫。


  “您好,我是井然。”


  

  哇塞,豪宅啊。豆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物随主人,房子里的一切家居用品都摆放的有条不紊,甚至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厨房里,高档的灶具和刀具从买过来起就没动过几次,上好的钢材反着寒光。好在菜篮子和冰箱还算丰富,这些食材都是他的老相好。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菜的不是来看房的,赶紧麻利地挑了几样菜开始清洗,脑子里盘算着中午做些什么。


  他把猴头菇泡了一会,焯水,反复挤压清洗干净,又把红枣和鸡肉切开几道痕迹,依次放入砂锅,倒入料酒。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什么时候放盐什么时候大火变小火,冯豆子心里都有张谱似的。


  头一次到自己家来,却处处显得熟门熟路,井然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冯豆子忙来忙去,时隔多年,他终于对午餐重新有了微不可闻的期待。


  “您稍等,马上可以吃饭啦!”厨房里颠着勺的冯豆子朝外头的井然喊,烟火缭绕处,一张明媚的笑脸。


  

  井然洗好手坐在餐桌前,干净的桌布是他要求每星期都换的,时间长了容易滋长细菌,高档的餐桌椅是从意大利成套进口的,他要求严格,桌椅的高矮配适一定要符合人体人工学,风格也要契合整座房子的基调。这张桌上常年是法餐配红酒,但今天,冯豆子在桌上摆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和四菜一汤家常菜。清清淡淡,却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井先生?”冯豆子在餐桌前搓搓手,问道,“您看这菜这么多,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吃饭?”


  井然愣了一下,只好点点头。


  “谢谢井先生,可把我给饿死了!”冯豆子一点不客气,跑进厨房给自己打了碗饭,还添了副餐具,美滋滋的在井然对面坐下。


  “井先生?”


  “又怎么?”井然刚想吃第一口饭,差点被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人噎住。


  “吃饭前呀要先喝汤,您尝尝这猴头菇煲鸡汤,温的时候喝正好。”


  白瓷的碗装着盛着微黄色的鸡汤,去核的红枣做点缀,一朵猴头菇饱满地吸了汤汁在碗里绽放开来,料酒的香味和鲜嫩的鸡肉碰撞在一起。豆子细心地把浮在表面的油脂刮去,端到井然面前。


  井然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清爽不腻,嘴里鲜美,更暖到胃里。


  豆子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问“汤怎么样?”


  “嗯,不错。”


  “你胃不太好,多喝点。”豆子上手又给井然盛了满满一勺,眼里竟然有一种...慈爱?井然触碰到豆子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从前来面试的厨师们做好三个人也吃不完的菜,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承受着井然挑剔的目光,这个家伙竟大大咧咧张罗着给自己布菜。聒噪,但有点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看你脸色啊,然后茶几上还有胃药和止疼片。对了,止疼片可不能吃太多,副作用大着呢。”


  “好。”


  是喝了汤的缘故吧,井然想,不然为什么有股暖意流遍全身,熨帖到心里。


  “来,尝尝这个虾仁炒百合。”


  “你被录用了。”


  “什、什么?”


  “你被录用了。汤...你也多喝一点。”井然低下头轻轻向碗里吹气,耳边炸开冯豆子像中了彩票一样的欢呼,要不是看井然手里还有汤碗,冯豆子估计要把他的新老板举高高转圈圈了。


  不知不觉已经吃撑了。在吃的方面井然向来不是很讲究,他崇尚极简,不愿意花大量时间在满足口腹之欲上,更不愿意与不聪明的厨师多交流半句,于是随意打发着自己的基本需求,随之而来的惩罚就是胃穿孔以及难以治愈的病根。直到今天遇到冯豆子才感受到,吃好吃饱吃得顺心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

  大四的课也不多,早晨十点多冯豆子就买好一堆菜,拎着大包小包跑到井然家里。早就盘算好了,今天好好吃一顿火锅!豆子骄傲地用门禁卡刷开井然的豪宅,莫名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他迅速进入角色,一边开着水龙头,哗啦啦地清洗着食材,一边声情并茂扭着屁股唱着喜唰唰。十二点一到,所有东西准备就绪,豆子去井然的办公室敲门。


      第一阵敲门里面也没反映,第二阵过了许久,房间里才传来一声干哑的“请进”,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轻轻推开厚重的木质门,井然在办公桌后面坐着,巨大的电脑显示屏像要把他整个人吞噬了一样,他握着鼠标的手已经僵硬了,眼睛红肿着,脸色也比昨天苍白,桌面上一张张大幅图纸精细得让冯豆子这个外行人都吓一跳。这间办公室里所有,无一不凝聚井然多年的心血,但他好像在和这巨大的虚无较劲。


  “井先生?您一夜没睡啊?”豆子悄悄走过去,生怕打扰他。


  井然刚想起身,忽然感觉一下子血从脖颈涌上后脑勺,眼前发黑,四肢酸麻得不得了。


  “你别动你别动。”豆子赶紧绕到井然身后,想帮他按摩按摩。受到触碰的井然出于生理反应想要躲避,但豆子温暖的手心覆上他的颈椎,又捏了肩膀,逐渐一路向下拍打背部,有节奏地按压着关键的穴位。


       “放松,我以前经常给我爸和我姐按摩呢,来,眉头舒开。”两只手指轻轻按压着井然常年紧锁的眉头,随着年岁的积累眉间有了淡淡的痕迹。那他心里的痕迹呢,豆子看不见。


  井然闭上眼任身后的人帮他按摩,这次没有吃阿司匹林,头疼竟也好了不少,他慢慢站起身,“谢谢你啊。”


  “井先生,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您已经这么成功了,就...别太辛苦了。”豆子看在眼里,也觉得挺心疼。


  “这次国际人居大赛的金奖,我志在必得,结果...只是银奖罢了。”


  井然声音没什么波动,带着疲惫,冷冷清清地滚落在地面上。电脑屏幕上的The second place 显得颇为刺眼,像嘲笑桌前的人似的。


  一把生锈了的铁锁链在井然心里解开,哗啦一声重响砸在地上。井然开口道,“从前有个女孩儿,说我适合设计小户型,我入职爱与家公司一段时间后觉得和我建筑设计的专业不太符合,我想...如果得到大赛第一名就能够竞标修复圣天使大桥,证明华人在建筑设计领域的水平。现在看来,她或许是对的。”


  “放屁!”豆子看着眼前的井然像一点一点溺下了深海,急着要把他拖出来,“她懂什么呀她!虽然、虽然吧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知道井然是我见过最棒的设计师,是世界顶级的设计师,你...你怎么能去干二手房翻修呢!一次比赛而已,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千万不要放弃啊。”


  豆子眼神里全是肯定,大概,这是井然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大胆去坚持你想做的事。


  豆子摇摇井然的肩,让他振作起来。“不说这个了, 咱中午吃火锅去!”


  “火锅?”井然还挺失望,他对辛辣刺激的东西一向忌讳,火锅店那种挥之不去的重油烟更让他生厌。


  “您别有偏见啊,我今天弄得这叫养生锅。”豆子三步并两步的走在前面,他到餐桌上掀开火锅的盖子,高汤锅底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些难煮熟的食材已经先下锅了,锅底埋着不知名的草根,随着滚烫的汤汁一起翻腾。


  还挺香。井然看去,桌上都是些时令蔬菜和菌类,肉类也只有雪花牛肉和羊羔卷,再有一些海鲜,火锅店里那些花里胡哨的丸子不好消化冯豆子也没有挑选。桌上每样菜品一小碟,仿佛堆出了个生机勃勃的有机牧场。


  “这么丰盛啊。”


  “那是。土豆煮烂了,可以捞起来吃了!”


  “好。”


  井然把土豆片夹起来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又浸润了高汤鲜美的滋味,不需要再加上其他浓油赤酱的佐料,果然和从前的火锅大不一样。


  冯豆子也和其他厨师大不一样。


  眼前的人看见井然满意的眼神绽开大大的笑容,得意地絮絮叨叨起来,“这些菜看起来量不大,准备起来还挺麻烦。这土豆坑坑洼洼不好削皮,海带结要打开清洗,切片也有讲究,还有高汤要炖上两小时呢。”


  “一餐饭需要准备这么久,小厨师,你觉得麻烦吗?”


  “不麻烦,哪儿麻烦了!做好每顿饭是我的梦想,我还想当一个好厨师呢!”豆子说的是心里话,他从小在大院里看着姐姐和爸爸学做菜,每次求冯老头教他,冯老头总说让豆子好好读书,将来有文化才有出息,不希望他学做菜,高考志愿便给他报了个高深莫测的生物工程。小时候豆子只好趴在门缝上看着爸爸教姐姐怎么颠勺,怎么起锅,偷偷记在心里,偷偷地学偷偷地练,走到哪儿都在想啊,怎么才能做出一道道有生命力的菜肴呢。


       人如其名,他真的如豆芽一样拼命汲取着营养,暗自在角落顽强生长,石头压下来,灵活地从侧边寻求生机。


  豆子的眼睛放着光,坚定又骄傲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梦想呢。”


  梦想......井然心里被撞了一下,这个略幼稚的词语他一直难以启齿,从小到大,梦想先是为亲情让步,而后为爱情让步,他做的事情从来得不到他最爱的人的承认,学建筑设计,出国,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孤身一人奋斗了这么多年,种种努力看起来却都只给别人带来负累。


      人居大赛金奖的落选不过是压倒他最后的稻草,虽不甘心,但已无力挣扎,何不按照他曾经最爱的人们的愿望,让这些所谓梦想留在已经崩塌的昨天。


  还好他遇到了冯豆子,带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味儿,说你的梦想很伟大,我们井然是最棒的设计师,我想在圣天使大桥上看见中国籍设计师井然的名字。


  冯豆子比井然自己还要相信井然。


  “大胆去做,能证明自己能力的途径可多了。”豆子殷勤的给井然捞了满满一勺火锅羊肉卷,他大大咧咧,却有自己的生活态度,“没什么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顿!来,吃!”



  *

  “然哥然哥!江湖救急!”初冬的一个周六,不过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冯豆子正在厨房里做着菜,接到个电话后,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来找井然商量事儿。


  “怎么了。”


  豆子着急上火,“我爸和我姐现在跑学校去了,这不是快寒假了吗,要把我拎回老家相亲去,那女孩儿他爸是生物工程的院士,说什么未来好照应…可我不想相亲!也不想进科研所!”


  “怎么帮你?”


  “我和他们说,我凭自己本事找到好工作了,而且赚大钱了,这里...是...我和你的家。”


  冯豆子趴在门框上,委屈巴巴望着井然,井然会意,摇摇头笑了。




  没过多久门铃响起,豆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堆起满脸的笑容去开门。“哎呀来来来,爸,姐,你们进来随便坐啊。”


  一个头发稀少、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细瘦的女人站在玄关处不可置信地看着“冯豆子的”豪宅,井然端了两杯水递给他们,客客气气的笑着。


  “叔叔、姐,你们喝水。”


  “哎哎哎谢谢啊。”两个人接过水,看着两百多平一层不染的客厅还没缓过神来,半天才说出一句,“冯小豆你出息了啊...”


  “没啥没啥。”豆子摆摆手,拉着爸爸和姐姐坐在沙发上,“这不还有井然嘛,我们俩合着租的。”


  “井然!”大米姐容易一惊一乍的性格简直和豆子如出一辙,她差点尖叫出来,“你你你就是那个国际知名设计师井然?爸,我在电视上还看过他呢!”


  “啊?井然你这么出名我怎么不知道呀,不过我们井然可优秀了,不出名才怪呢...”看见旁边的人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冯豆子准备开始骄傲地介绍这个“室友”。


  “别打岔!”冯老头抬手给了豆子一个暴栗,“你从学校里搬出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住这儿一个月得多少房租啊,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一个月...然哥,问你呢。”豆子拼命使着眼色,井然赶紧接过话茬。


  “哦,也没多少钱,这房子是一个地产公司老总的,我帮着他做室内设计,豆子一周固定几天给他做饭,抵房租了。”


  “冯豆子你在电话里跟我们说赚钱了,原来是靠做饭赚钱,就你的厨艺还、还能抵房租?”冯老头觉得实在难以相信。


  “您...您别不信啊,不信我也得信井然啊!”


  “对,我吃过豆子做的饭,他的厨艺不断在精进,而且贴心细致,照顾每个人对饭菜的不同需求,所以吃了他做的饭的人都会觉得很舒心。”井然说得认真,他不常外露地表达自己的喜爱和赞许,说话时不自觉地看向豆子眼底,豆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从雪山顶上奔流而下的清澈的山泉,井然有些许沉溺,但忽然察觉冯老头的眼神,他赶紧让自己回过神来。


  “哦,豆子买了不少菜,您晚上在这儿吃饭,尝尝豆子的手艺?”


  “哼,我尝他的手艺...”冯老头习惯性地打击豆子。


  “叔叔,豆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井然那么急切的看着冯老头,甚至有付出一切为豆子打包票的想法。


  

  冯老头坐在沙发上和井然有一搭没一搭的拉话,眼睛却离不开厨房里的豆子。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豆子改观的呢?也许是豆子按照牛肉细微的纹理切片的时候,那刀工看得出来他常常练习;也许是他把油锅热起来,脆生生的芦笋下锅那一瞬间,豆子娴熟地翻炒,在白色的烟气里忙里忙外,冯老头不得不承认,他很有几分大厨的样子。


  “啊呀!”豆子叫了一声,刀哐当一声掉在砧板上,井然赶紧起身跑过去,眼里的关切和心疼都快漫出来了。


  “切到手了?”


  接下来的消毒和包扎简直让冯豆子怀疑井然到底是不是护理专业毕业,刚想张口说“一个小伤口而已,没那么娇贵。”就被井然一声“发炎怎么办?”给怼回去,只好闭嘴任他摆布。


  “还能做吗?”


  “能,我可麻利了。”这是豆子的坚定。


  “相信你。”这是井然的温柔。


  锅里的水煮开了,不知疲倦地上下翻滚着,螃蟹熟透了,豆子的脸也红透了。冯老头和大米姐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吃瓜的笑容。


  


  最后一道汤端上桌后,饭菜准备就绪,大家移步餐桌。


  “爸,您尝尝这咸水鸭。”一双筷子抬到嘴边,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冯老头。


  入口咸鲜,肉质紧实,得了冯家菜的基础,在香料上又颇有创新。冯老头终于点点头,“嗯,有点你爸的意思。”


  “是啊,我遗传到您这么好的做饭的基因,不用出来不是浪费了嘛。”


  “你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冯老头又抬手一个爆栗,但看着豆子调皮又乖觉的样子终究下不了手——他自有主意,打也没用,当爹的还得心疼。


  

  冯老头喝了汤,准备开始盘问。“小井啊,我看得出来你们关系不一般,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今年9月份。”


  “哦,认识时间也不长。”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井然可是比您还了解我呢。”豆子笑得乐颠颠的,又讨了打。


  “今年春节刚好赶上豆子奶奶九十大寿,他奶奶最操心的就是这豆子,看见他找到井然这样的男朋友一定开心!井然,你安排安排,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回去?”


  “噗!”豆子差点被自己煮的菜给噎死,“爸,什么男朋...”


  “好,我和豆子回去和你们一起过年,给您添麻烦了。”没想到他右边的井然大大方方地应下来,顺手把拆好的雪白的螃蟹腿夹进豆子碗里。


  井然不是洁癖吗,什么时候也开始自己上手拆蟹肉了。豆子让了一下,又只好在井然的注视下把一大勺肉全放进嘴里,有些许腥气,更多的是蟹肉自身的甜味。


        夭寿了夭寿了,到底谁是老板……


  “不麻烦!豆子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他奶奶该有多开心啊。”


  井然举杯向大家敬酒,冯老头上了头之后开始话痨,说了许多豆子小时候的糗事,觥筹交错,举杯换盏,小酌几杯意在助兴而不在斗酒,更不在借酒浇愁。井然好多年没有笑得这么开心,笑得这么毫无顾忌,他忽然发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三代同堂,五口之家”的愿望实现了一半,他冷清的城堡有了触手可及的温暖。


  他想把这点温暖揽在怀里。


  


  临走前送到门口,冯老头把豆子叫到一边,小声地交代。


  “你要选厨师这一行,爸爸也不拦你了,在外面多闯荡闯荡也好。还有,井然这孩子不错,一心一意对你,你可别不懂得珍惜!”冯老头心急,拐杖咚咚地锤着地,顺着凉风一起闯进井然的耳朵里。


  “知道啦知道啦,您快来不及赶车了!”


  


  大米姐搀着冯老头晃晃悠悠地离去,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诺大的房子里就剩下井然和冯豆子两个人,静悄悄的,气氛变得有些许微妙。豆子想动手把碗收一收,嫌手上的创可贴麻烦便把它揭开,这一揭扯到了伤口,鲜红的血争先恐后急切的涌出来。


  “嘶——”豆子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井然过来把豆子的手捧在手心里,低头轻轻把渗出的血吸去,柔然的唇瓣贴在豆子指腹上一抿,鲜红的血停止渗透。井然整个人沐浴在暖光的灯光下看起来那么平静,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有带着情欲,没有刻意撩拨,但是...豆子咽了咽口水,这实在太过了。


  “你、你干什么?”


  “包扎伤口。”


  你包扎就包扎,用嘴干嘛...井然把豆子牵到沙发上,细致地给他上药消毒,冯豆子僵在那里,心里好像有团火撞来撞去却卡在喉咙这儿烧灼着,平时能言善道的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


  “那个...我爸和我姐嘴上也没个把门,你别在意他们说什么啊。”


  “他们挺可爱的。”


  “对了,你干嘛答应他们说我们过年一起回家啊,我家那么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来豆子记得那天井然放下手里的棉签,蹲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了很多很多话。


  井然说,“豆子,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家人,我很想和他们还有你,一起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井然说,“豆子,留下来好不好。”


  井然还说,“豆子,我喜欢你。”


  那冯豆子说了什么呢,他说好,一起回家;他说好,我留下来;还有红了耳根的,轻声细语的我也喜欢你。


  追梦这个词说来老套又酸得掉牙,认真的姿态不潇洒,太用力的模样看起来也很笨拙。但是真正的努力不会被看轻,总想着全身而退,畏畏缩缩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潇洒。在这条路上,冯豆子要攻克的是他爸,井然要攻克的是自己,他们彼此成就。那晚客厅的灯彻夜亮着,碗没有人洗,卧室内一室旖旎,毕竟,他们还要在另一个地方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下一位太太 @Cranberry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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